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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声的托举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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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观众朋友早上好,这里是朝闻天下……”那熟悉而富有磁性的开场白,伴随着节奏明快的背景音乐,像一道无形的电波,穿透了食堂嘈杂的人声与碗碟的碰撞声,清晰地抵达我的耳膜。这声音,于我,像是一把奇特的钥匙,冷不丁地探入时光的锁孔,轻轻一旋,便将满室喧嚣的食堂,置换成了许多年前那个同样被这声音唤醒的、弥漫着淡淡忐忑与书卷气的清晨。 那时,我正念小学。只要父亲在家,每日清晨的光景几乎是雷打不动的。我坐在餐桌前,囫囵地吃着早饭,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安地瞥向客厅里的他。他坐在沙发上,脊背挺得直直的,我的书包摊开在他膝头,那份摊开的作业本,仿佛是他正在审阅的、关乎国计民生的文件。他的眉头时而微蹙,时而舒展;他的手指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,在一行行铅笔字上缓缓移动。于是,那播报着天下大事的庄严声音,于我,便成了这无声审判的背景乐。我的心,也随着那声音的起伏而七上八下,盘算着数学题又错了几道,担忧着语文的生字是否写得歪扭。那声音,是催促我奔赴“考场”的号角,裹挟着一种清冷的、令人不安的权威。 而今,隔着近二十年的烟尘回望,那幅画面竟奇妙地变了光景。那曾令我屏息的严肃,不知何时,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、暖融融的光晕。背景音里的天下大事渐渐淡去, 只剩下一个父亲,在晨曦中,为他那毛躁的孩子,一遍遍地抚平书页的折角,将一支支削好的铅笔,整齐地码放进笔袋。那份我曾视为“监视”的严厉,如今品来,竟全是“守护”的滋味。原来,那份爱,从那时起,便已如空气般将我包裹,只是我年少的心,只顾着眺望远方,从未肯低头细察。 这严厉,到了我叛逆的初中,便愈发显得“可憎”了。暑假里,他上班前,总会在英语课本上圈下十几个英文单词,那便是我一日必须攻克的堡垒。而我呢,总是阳奉阴违地将它们晾在一旁,直待到夕阳西斜,估算着他快要下班的半小时前,才慌忙拾起书本。然而,我大部分的“聪明才智”,并未用在记忆上,而是用在了各种“工事”的构筑上——橡皮的侧面,书桌的木质纹理间,甚至台灯乳白色的灯罩上,都留下了我用铅笔刻下的、细密的“锦囊妙计”。那时的我,竟以为这是一场天衣无缝的、成功的“战役”。 直到许多年后,我与小我八岁的弟弟闲聊,提起这段“光辉岁月”,他竟一脸愕然,说父亲几乎从未那般系统地检查过他的功课。那一刻,我仿佛于无声处听惊雷,整个人都怔住了。原来,我那些自以为得计的小伎俩,父亲他,或许从一开始就洞若观火。他那份不厌其烦的、日复一日的坚持,并非源于我的“蒙蔽”,而是源于他的“策略”。他选择了沉默地配合我的演出,或许,在他心里,只要我能在那半小时里,哪怕是怀着鬼胎,将那些字母多看上几遍,多写上几回,便是好的了。他对我这个倔强而叛逆的长女,竟是这般地费尽了心力,用上了一种近乎迂回的、委屈求全的智慧。而我,却将这份沉重的、独一份的偏爱,误读为专横,在心里积攒了那么多的委屈与厌恶。 这份醒悟,来得太迟,却也正是我长大成人的开始。当我像一只羽翼初丰的鸟,终于离巢,飞入社会广阔的天地,开始独自面对生活的风雨时,父亲那曾经如高山般压迫的身影,悄然退到了我人生的后方,变成了一片最沉稳的、可供栖息的岸。我恋爱,结婚,他对我自己选择的男友,报以毫无保留的赞许;我筹备婚事,他倾其所有,只为我的“典礼”能不留遗憾;乃至在我初为人母,因未来的经济压力而忧心忡忡时,他第一时间通过母亲,将一笔沉甸甸的支持送到我手中,只附带一句最简单的话:“放心怀,好好生,有我们。” 写至此处,眼眶终究是承不住那一片滚烫的湿润了。泪水迷蒙中,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晨光里的父亲,挺直的背,专注的眼,和他那无声地、一遍遍抚过我书本的手。他何曾只是在我年少时检查我的作业?他分明是用他全部的沉默与坚韧,在我人生每一次或实或虚的“考试”前,为我检查行装,抚平忐忑。即便被我误解,即便承受着我的怨怼,他也从未松开那双在下面对我进行着“托举”的手。 这,便是我的父亲了。他的爱,从未有过嘹亮的宣言,它只是晨光中的一次检查,是下班后的一次听写,是女儿人生路上,一次又一次,无声的、全力的托举。这托举,沉默如大地,却托起了我整个飞翔的世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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